這老戲骨啊,馬上要年度最大贏家

在生活中大家有沒有遇到過那種坎。

不論自己如何努力,不論如何費心費力,都始終邁不過去。
於是遺憾長成刺,紮在心裡。
時不時就發作一下。

有可能治癒嗎?

一部電影,專門為此而來——

留校聯盟
The Holdovers

一部“很老”的新片。

提名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並且被認為是最佳男主的有力競爭者。
在剛結束不久的金球獎(GGA)和評論家選擇獎(CCA)上,保羅·吉亞瑪提憑藉本片連著拿了兩個最佳男主角獎。
看這部片的(手繪)海報,差點又以為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電影。

看完了片更覺得它很老——

“它好就好在,不像最近十年拍的電影。”

很老的氣質。

很老的主題。
但在今天來看,感覺就像是一件奶奶織的舊毛衣,溫暖而珍貴。
01
電影的故事很簡單。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初,一名在高階男子中學執教的歷史老師——保羅。
就跟你想象中的那種歷史老師一樣,保羅有些墨守成規、古板老套。
他將自己沉浸在研究古代歷史的樂趣之中,晦澀難懂的歷史趣聞或名言警句張嘴就來。
但相對於他的才華,他的外表則算的上不堪入目了。
斜眼,禿頂,啤酒肚。
還因為先天疾病,身上隨時都散發著一種死魚的臭味。

再加上他長期住校,沒有結婚成家……

對於社交零興趣,不被同事們喜歡。
對待課業要求嚴格,也不被學生們喜歡。
再加上,有點死腦筋:
不管學生家裡是有錢有勢,還是給學校捐過大樓、圖書館、體育館……
他都照掛不誤。
這也讓校長極為頭疼。

而作為不聽話的代價,保羅也領到了一個“光榮使命”——

聖誕節留校值班。

想象一下,就是春節在崗加班的感覺。

但。
前面也說了,保羅是光棍一條,回不回家過節也無太所謂。
留校的校職工還有管後勤的食堂大媽瑪麗。
這個聖誕節她留校。

是因為有過不去的坎——

她的兒子今年剛剛在越南前線犧牲了。

殘缺的人生,最害怕的就是過節了。

看看國產片你也能知道。

《地久天長》裡的失獨家庭,面對冷清清的屋子,春節的一響響煙花,是別人的喜慶。

卻像一發發炮彈一樣落在這對夫妻心頭。

《桃姐》裡,秦海璐飾演的蔡姑娘春節留在養老院值班,被問到為什麼不回去見家人。

她沉默了許久。

一切盡在不言中。

留校的保羅和瑪麗,某種程度上都是“淪落人”。

而聖誕節還不回家的學生家庭是啥樣。

同樣就可想而知了——
這幫人裡有搗蛋鬼,有富家少爺,有外來移民,還有少數群體……
當聖誕節幸福的人都以家庭為圓心聚攏時。
那些“人間邊角料”,被排除在幸福之外的人,湊到了一桌。

按照好萊塢的套路你肯定猜到——

一群殘缺的人,互相縫縫補補。
不論是開頭的廠標,影調,膠片質感,還是電影中的學校,還有反覆出現的教堂合唱頌歌,都在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氛圍。

像是一個標準的“聖誕節治癒電影”,難怪有人說它不像當下拍的作品。

但很快,導演開始啪啪打臉:

保羅確實與學生們產生了矛盾,比如要求他們在假期裡也要按時作息,不讓他們出校門找樂子,為了安全,活動室,健身房都關閉。

自然也遭到了學生們的口誅筆伐,尤其是其中跳得最歡的小黃毛,不論是說話做事還是家教品性,都差得一塌糊塗。

雙方多次針鋒相對。

但就在你以為這次留校值班會成為保羅不得不啃下的硬骨頭的時候。
畫風一轉。
留校學生中的富家少爺,獲准用家裡的直升機,把大部分同學,包括那個小黃毛,都一股腦接到自己家去滑雪跨年了。
矛盾,衝突,瞬間清空,保羅也樂得清靜。
好嘛,完全不按套路來。
到最後,只有一個叫做安格斯的學生留了下來,他因為聯絡不上家長,只能繼續待在學校裡。

而安格斯?

和其他人比,他很“普通”
他天資聰穎,拿到過全班歷史考試最好成績,但他也“毒舌”,過去因為與同學吵架因而多次轉學。

他討厭學校和課堂的管制和約束。

在課上偷看色情雜誌,在大晚上不睡覺閒逛,還去食堂偷吃東西。
但他也很體貼和懂事。
幫老師解圍,還像個大哥哥一樣主動安慰因想家而哭泣的同學。
既不夠壞到上房揭瓦,也沒有好到品學兼優,就像那種上學時期每個班裡都有的聰明小孩。

更別說,這次的留校,對他來說本就是一次意外:

本來計劃去海灘度假,結果母親突然告知她選擇和繼父共度二人時光,把他“拋棄”在了學校裡。

所以,再仔細看電影的這個“留校聯盟”:

一個刻板,固執,喜歡自娛自樂的老古董;一個囿於喪子之痛,情緒並不穩定的母親。
以及一個被母親拋棄,陷入迷茫困惑的年輕人。

就在聖誕節前夕——保羅、安格斯、瑪麗。

這三個孤獨落寞,各自有著不幸遭遇的靈魂,組成了一個臨時家庭。
而電影的故事,就是這三個人,要如何走出自己的寒冬。
02
大雪紛飛中的學校寧靜又祥和。
這是一所貴族精英學校,這裡的學生非富即貴,升學目標劍指美國最頂尖的大學,而實現這一目標是需要嚴厲的規章制度的保障。
在這個學校各個地方,都有一幅幅莊嚴肅穆的長者畫像,注視、監督著你。
這樣嚴格的管理體制,人情味顯然是常常缺失的。
但為了讓這個臨時家庭度過一個美好的聖誕節。
保羅決定打破學校規矩,一起離開校園,前往波士頓。
這場波士頓“破冰”之旅,也使得這個臨時家庭中的每個成員那不為人知的過往慢慢浮現。
先是瑪麗來到了懷有身孕的妹妹家中,來彌補對於已逝兒子的思念。
剩下的保羅和安格斯。
這對師生,互相調侃,一起逛書店、打保齡球······
這兩個人物關係的設定似乎有點熟悉。
在上世紀90年代前後。
就出現過一批“人生導師”向的電影。
《心靈捕手》《死亡詩社》《聞香識女人》。
講述彷惶迷茫的少年如何在經驗老練的長輩帶領下走出低谷的故事。
就像《死亡詩社》中的資深的基汀教授敢於打破學校常規教學方式,啟發學生要學會主動思考與求索,反抗體制對自我的壓迫。
這其中傳達出父權社會中男性權力更迭的現實,由長者傳授經驗給晚輩。
而保羅和安格斯之間更像是一種互相學習的平等關係。
作為老師的保羅不是完美的。
如一開始所說,保羅古板保守,嚴格遵循學校的規章制度, 不受他人歡迎。
作為學生的安格斯也讓保羅學會如何變通,為後續在校長面前據理力爭維護安格斯做下鋪墊。
兩人的關係因為波士頓之行變得更加親近。
偶遇了保羅同學後,安格斯才知道。
保羅是被誣陷論文抄襲而選擇報復,慘遭退學,才只能委曲求全,當個中學老師。
保羅並沒有自我放棄,仍然對生活保持樂觀態度。
保羅也發現,安格斯並非是像學校裡的其他男孩一樣家世顯赫。
他的親生父親是個,精神病人。
安格斯表面上看起來很叛逆、對自己和他人毫不在意。
但實際上他什麼都懂。
他有著孩子般的細膩情感和敏銳,會難過會害怕再次被學校退學。
雖然扮演安格斯的演員是第一次演戲。
但在他的眼神中,你能看到一種少年對周圍世界的輕蔑挑釁;在他的笑容中,你又能感受到一絲孤獨和無助。
原生家庭對孩子的成長有著重要的影響。
但正如網友提到的:
“成年人的家人也可以是自己攢的。”
在離開波士頓的最後一晚,保羅、安格斯和瑪麗,他們坦然面對彼此平凡人生中的一地雞毛,互相取暖,就像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你以為故事就這樣Happy ending了?
生活哪有如此如意。
在影片結尾,安格斯(繼)父母找來學校,發現保羅擅自帶安格斯去找精神病父親,要求安格斯轉學(只能去軍校了)。
保羅決定“撒謊”,承擔所有責任。
在與校長和家長爭論的時候,保羅並沒有想往常那樣引用名人名言來反駁他們的觀點,而是用最直白最真切的大白話來維護安格斯,戳穿虛偽勢利的校長和自私自利的家長。
在這一刻,他跳出了古板框架的束縛,保護了安格斯,踏上了下一段人生的旅途。

可以說,如果只是看電影的故事。

它確實是對上世紀九十年代反思教育的一系列經典導師影片的精神復刻。
但其實,如果把時間捯回2004年。
本片導演亞歷山大·佩恩和主演保羅·吉亞瑪提合作了一部電影《杯酒人生》,一舉拿下當年奧斯卡五項提名,並拿到了最佳改編劇本獎,成為了當年頒獎季的黑馬。

那部電影,透過兩個中年男人在結婚前的一趟荒唐的尋歡之旅,展現了生活某種特有的荒誕性。

沒有什麼能夠把控和預測的真諦,所謂的體面都可能導向屁滾尿流。

而《留校聯盟》某種程度上,是導演和主演在20年後的精神續作。

因為它本質上。

不是什麼讓人反思“教育”的作品。
更不是一個所謂的“治癒”電影。
它試圖傳達的是一種生活的真相:
那些死後等候埋葬的人生,終究只是一個騙局。
03
雖然在影像上電影在試圖復刻一種厚重的膠片感,也用了學院,聖誕節,大雪,冷色調,還有教堂音樂等塑造寧靜祥和的質感。
連故事方式,也學習了那種導師電影的風格。
但如果仔細想。
《留校聯盟》跟那些傳統套路最大的不同,或者說優勢,恰恰是,電影的重點並不是年輕人安格斯。
那個被救贖和改變的,是“導師”本人。

當保羅的過往被一步步揭開的時候,他的偽裝被撕開,經歷了一個濾鏡逐漸破碎,真實逐漸重塑的過程。

這個過程,才是《留校聯盟》最精彩的地方。

在外人看來,保羅無疑是一個老派人物。

不喜歡社交,熱愛古希臘羅馬歷史,出口成章,喜歡躲在房間裡一個人鑽研熱愛的東西。
同時,在工作中一絲不苟,甚至有些過於嚴厲。
絲毫不近人情。

讓議員兒子掛科的處理,連校長都說他不講情面,不識大局。

看看他的回覆,無比的光榮正確。

一開場就給人了一種:

堅守原則,理念,毫不妥協的老教授形象。

而他沒有娶妻成家,他沒有親人朋友,他討厭社交,從不去聚會,一個人躲在房間裡,一副生人勿擾。
而且,不論在生活還是工作中,都表現出一副絲毫不在意“會不會讓別人更討厭自己”的模樣。
但隨著故事的進展,觀眾又會發現他身上靈活變通的那一面。
面對同事的聚會邀請,他會隆重打扮,他會把聖誕的禮物拿出來給大家分享,會對別人的善意抱有好感,並且抱有預期,以及期望落空之後困擾。

面對混混挑釁,他也能有效平息事端,冷靜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躲在書屋的教書匠。

甚至是面對仇敵,在學生面前撒起謊來也是絲毫不臉紅,把那些校規之類的東西丟到腦後。

怎麼看,他都是一個正常人。

他有原則,有私慾,但更重要的,他有著很深的一層“小心翼翼”——
因為身患一種很罕見的疾病,身上總是會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需要即時清理。

連他那些刻板的不近人情,導演也做了解釋:

因為他曾被學校裡的權貴子弟傷害,提前從哈佛退學,所以他極度討厭這些走後門的官二代,富二代。

所以,為什麼說保羅這個角色精彩?

因為他的樣子,像極了那種因為自身過往經歷,選擇躲起來,只能把自己裝進套子裡偽裝“清高”人設的可憐人。

甚至某種程度上說,他的人生早就死在了那個哈佛退學的時刻。

之後的幾十年,都是意外得到了一個庇護所之後的“等候埋葬”狀態。

一個最有意思的暗示是:

電影開場,就在保羅桌子頭擺放了一個類似奧斯卡小金人造型的擺件。
暗示的是他的“演技”。
所以《留校聯盟》的故事,與其說是救贖,不如說是殘喘。
一個“死去”多年的屍體,終於決定奮起做一回自己。

他揮斥方遒一般地怒斥了安格斯的父母和校長。

看著熱血,責任,有擔當。

但當套子被揭開,套子裡的人該如何自處?

他的未來又該如何?

電影沒有給你答案。

電影最讓Sir感動的其實是這句典故。

當安格斯衝進體育館玩耍的時候,保羅大喊一句:
不要跨越盧比孔河。
歷史上,凱撒跨越盧比孔河,讓自己陷入了沒有退路的危險境地,挑起了內戰成為了叛國者。
而這句話其實也是保羅一輩子的寫照。

小心翼翼不出差錯。

哪怕壓抑自己的本心,斬斷自己的理想,默默苟著。
假裝自洽與清高。

時間一長,自己都信了。

不僅信了,還引為真相和現實。
就很可悲了。

某種程度上,《留校聯盟》更像是一部屬於保羅的《海邊的曼徹斯特》。

在難以彌補的遺憾之後,人要花一輩子去療愈自身。
有的人可以消解。
有的人一輩子都走不出。
痛苦值得同情,但Sir相信,它不應該是怯懦的藉口。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編輯助理: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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