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太|懷孕時工作是一種什麼感受

我現在懷孕,將有六寶,是一名刑事辯護律師。
我記得懷老三的時候,我在38周+5天的時候還在黃浦法院開庭。整個庭開得無比迅速,被告人判得緩刑——法官估計是從來沒看過這麼大肚子的女律師還來開庭的,整個庭都讓他緊張不已。我感覺他不擔心案子的結果,就擔心我情緒一激動把孩子生在他的法庭。
星露谷法庭的法官看到孕婦就淡定得多了(關於星露谷小鎮可見《我們在星露谷小城的生活》一文)。
有個法官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讓我上前去,悄悄問我:“徐律師,這是你第一個孩子嗎?”我說:“不,這是我第六個孩子。”法官露出了小懊惱的表情:“哎呀,我只有五個孩子。好的好的,我們開庭吧。”
另一個法官每次遇見我都要問我一下:“徐律師你再提醒我一下你大概什麼時候生孩子?……哦,四月底,那太好了,這樣我們可以把開庭安排在4月21日。”
我說:“法官大人,這個時間好像不太保險吧……”
法官大人覺得我說得非常對:“那我們先把4月的時間安排上,然後我再安排一個7月的時間,這樣萬一你4月趕不上,我們7月就可以開庭了。”(這位法官大人的故事又見《聊幾個“法院沒有管轄權”的刑事案件》一文)
——在這樣的工作壓力下,我每天晚上做夢夢見的都是案子的事,孕期的不適感簡直一掃而空。

經常有人問我是不是我的孕期反應也不大,不然怎麼還能堅持工作。
其實不然。
我每次懷孕也要吐到三四個月,一天吐三五次。懷孕的時候也會明顯記憶衰退,體力不支,容易嗜睡。孕晚期的時候也會半夜醒好幾次上廁所,睡不好,醒不了,更不提體重增加帶來的妊娠糖尿病,呼吸不暢,恥骨分離——恥骨分離是真的疼,尤其是晚上睡覺翻身的時候。
我也沒有很特別的“秘訣”,就是靠著祂的恩典,努力過好今天。特別艱難的時候,就也不要多想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憂慮——能把今天過過去,就已經很好了(又見《今年最大的改變是我不再把“縫隙時間”都填滿了》一文)。
抱著這樣的心情,一邊工作,一邊懷孕,磕磕絆絆,竟然也快走到孕期的終點了。

其實比起工作,我以前懷孕的時候更煩的是,總是有人帶著一種不相信的表情問我:“你們又是意外懷孕嗎?”
關於這點的解釋又見《對對對,我們家老五囡百日啦!》一文。但是我們最近也做了一個決定,就是鑑於我的身體狀況和我們家庭的實際情況,楊先生會去做個小手術——我們也藉此向祂表達:我們真的覺得六個就夠了。
但是手術也有失敗的呢(楊先生說,你不要嚇我),這些事情的主權本來就都在祂手裡——所以如果真的失敗,又懷孕,我也還是會再生下來的。
我和同行笑談,我應該是全中國生娃最多的律師了,沒有之一,感覺自己已經為中華民族乃至東亞族群的延續作出了傑出的貢獻。

不過在星露谷,就很少有人會問我這些事了,所以整個孕期都感覺很自在。
這裡家裡有四、五、六個孩子的不算太稀奇。我出去和其他媽媽聚會,一桌子8個媽媽,有3個媽媽都提到,自己或者先生家裡是六個孩子——這給我很多鼓勵。
這裡的產假也和國內不同。國內女性有3-4個月的產假,男性則只有10天的“陪產假”。而在這裡,男性女性的產假都是六個禮拜,而且這六個禮拜老闆需要做的只是“保留職位”,也沒有“支付薪水”的義務。
這裡招聘的時候,老闆也不能問員工的婚戀情況,家庭情況——所以在用工方面,這裡的老闆們確實對育齡女性也沒什麼歧視。
當我們單位屬於福利挺好的,產假六週的工資是會繼續發的,也允許繼續延長無薪產假時間。但6個禮拜的產假,儘管我坐月子在很多人看來已經很隨意了(見《我的非典型坐月子經》一文),但這種產假設定感覺上和我們亞洲文化也仍然不太相符。
有人問我,會不會考慮申請延長產假。
我感覺大機率也不會吧。
一想到7月回來就要開庭,啊,還放什麼假,我一點放假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有聽過一些媽媽用一種很苦毒的心情來描述“懷孕的時候還要工作”——但我自己對能夠在孕期工作這件事一直是很感恩的。
其實能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感恩。更何況工作還提供了工資保險產假,能覆蓋我們的需要。
我感恩單位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一個外國人可以嘗試在這裡出庭辯護。我覺得我蠻可能也是唯一一個在中國美國都有一線出庭經驗的刑事律師。
還有一些媽媽會問我一些很細節的問題,比如懷孕的時候還會自己開車嗎?懷孕的時候會喝咖啡嗎?懷孕的時候會同房嗎?懷孕的時候會吃冷飲嗎?懷孕的時候會抱其他小孩子嗎?……
你問我的話,答案基本都是會會會會會。我不是那種在這些小事情上花很多心思的人,這些事情通常沒有很困擾我(關於這種心態還可見《養娃過程中“完全可以省略的部分”》一文)。
如果實在擔心的話,也可以買一本懷孕方面的百科書,有問題隨手翻來看看。

也藉此機會正兒八經誇誇楊先生。
楊先生性格穩定,我們家裡的日常都靠他在維護。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他每天早上定時起來給老五泡奶,看起來容易,做起來也不簡單。我是那種今天7點起,明天9點起的性格,但是楊先生哪怕前一天陪我看電影看到半夜,第二天也仍然會準時起床去弄娃。
燒飯洗碗洗衣服這類事情,他幾乎也不太讓我幹。我們家裡所有的護手霜也全是楊先生在塗,我的兩隻小手常年保持白嫩嫩(哈哈哈)。我在家裡主要做的是一些機動抽象的事,比如把家裡所有人的日程協調好——家裡那麼多孩子,光給每個孩子安排各種讀書,入學,交檔案,看病,課外班,圖書館,購物,活動……我感覺也可以寫一篇MBA論文(又見《從“解決本質問題”開始認真生活》一文)。
現在流行把先生叫成“隊友”,我很不喜歡。我覺得“隊友”這個詞大大減少了先生的外延內涵,這詞給人的感覺,就是夫妻倆好像是一起養娃的合夥人,湊在一起過日子——但是先生的意思比這豐富得多:我們是決定攜手一生的人,我們是彼此承諾要白頭到老的人,我們是愛人,是朋友,是一起在高峰低谷經歷祂的人(又見《英年早婚吵吵鬧鬧的我們後來怎麼樣了》一文)。

29歲這一年,我開始寫這個公眾號,那時候家有一兒一女兩個娃。彼時二胎政策還沒有全面開放,作為夫妻雙方都是獨生子女的家庭,我們家有二寶蠻稀奇的。
如今我馬上要40歲了。39歲這一年,過得異常充實(又見《一個五寶媽媽的2024年》一文)。
回首十年前兒女雙全,當時已經覺得無比滿足,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40歲的時候竟然會有:
四個女兒,兩個兒子。
我們的經濟還是沒什麼剩餘,所以我們這次決定先不買新的嬰兒床,老六出生以後就讓他在旅行嬰兒床湊合一段時間,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但我們把家裡的車子從七人座換成了八人座——感覺至少生活所需就都夠了(關於金錢觀的問題又見《沒靠這個公眾號賺錢,是這些年做得最好的決定之一》一文)。
孕晚期的最後幾周,我還有好多聽證會要開,家裡也還有一些家務沒有幹完。所以這個公眾號本季就到此為止,待我休息幾個月,等秋天漫山遍野楓葉紅的時候再見啦!
也請大家為我順利生產,母子平安代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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